藍色的小圈圈

近30年前，我在資深立法委員胡秋原先生新店中央新村家中認識陳映真。近年來，雖然一直聽說他的身體狀況很差，但是知道他在北京過世，仍感震驚，感受到一個時代的結束，陳映真是我們的時代裡一束重要的光影，台灣沒有陳映真，將失色許多。他是我認識的真實左派，多年來我遇到許多大陸上的共產黨員，都沒有給我如同陳映真般人道左翼的感受。

1967年，陳映真由於搞讀書會，研讀馬克思與魯迅而遭當局逮捕，坐牢7年，現在想起來，真是荒謬。在當時一般人政治正確的觀念中，左是一種錯誤，這樣的錯誤導致大陸失守，於是左就是一種罪，就像那個年代，在大陸上右是一種錯誤，這樣的錯誤將導致社會主義道路的失敗，因此右是一種罪。這乃是時代價值觀的錯置，但是，每一個時代，都有價值觀錯置的情況，這是人類歷史走向中難以避免的偏差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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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映真的《山路》影響了台灣一代人，徐復觀曾說陳映真是台灣海峽兩岸第一人，我一直不明白徐復觀的意思，後來我還當面請教陳映真：海峽兩岸第一人的意義是什麼？陳映真則謙遜地說不敢承受，但是多年來我仍在思考徐復觀評價人的準繩。

在現實生活中，陳映真是一個年輕的本省人，對帶來中原文化的外省人有著相當的崇敬，卻發現了外省人的失敗不只是戰爭的失敗，這使得他認識到本省人、外省人是有不同，但在不幸的命運與生活的扞格上是相同的。他描寫的〈將軍〉這一幕永遠在我心中，因為這就是我青少年時期經過的日子，尤其是想像著外省將軍的大陸鄉音配合著陳映真的本省腔國語，實在太戲劇性了。

多年來，陳映真被中共視為兩岸統一運動與社會主義運動重疊一個非常重要的標誌，陳映真還經常批判改革開放以後中國社會過於資本主義傾向的情形，陳映真和龍應台的辯論也轟動一時，但是沒有人會質疑陳映真的真誠，這說明一個人擁有不同的政治傾向是正常的，而重要的是這個人的表裡如一。

陳映真赴北京後，曾在人民大學任教，他有嚴重的心血管疾病，中共將他嚴密地保護起來，因此這些年來很少人能夠接觸到陳映真。台灣的年輕一代知道陳映真的人越來越少，但是對我們來說，陳映真代表我們時代中一個勇敢與正直的精神，他是台灣承繼中國30年代魯迅文學與社會主義道路的一個人，也是在台灣曾經政治極右過程中一個微弱但不曾中斷的左翼聲源。這樣的人離去，值得我們懷念以及再次思考與檢討我們社會的問題與走向。

陳映真最後回到他的彼岸，找到了他真實的祖國，桃園電動床這終究是我們時代中一個左派的一場悲劇中的喜劇。（作者為自由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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